山風為嵐

相葉歸心似箭，想趕快回家見二宮，他才能安心。

從擠得要命的末班電車脫出，天空開始飄落細雪，他快步向前，不時回頭，看看背後是否有人跟隨。

打開家門時，相葉覺得不對勁，之前不管多晚回來，二宮都會留一盞小燈給他，現在屋內烏漆抹黑，想必連窗簾都拉上了。

突然有陣連連尖叫，從裡邊的臥室傳來。

相葉緊張得連鞋子都沒脫，急衝過去。

臥室反鎖，淒厲的求救聲從縫隙間流出，實心木板厚重，他撞不開，翻箱倒櫃找出鑰匙，插入孔鎖轉動。

大力推開，直闖進房，腳下似乎被什麼絆了一下，差點要摔倒。

臥房中沒有其他人，相葉定神細看，地上有一台螢幕碎裂的3DS遊戲機，仍在發出吵鬧的電玩音效。

奇怪？二宮人呢？

電光石火間，相葉搞懂這是怎麼回事了，奪門而出，在大街上狂奔，無論如何都要把人追回來。

※

大雪紛飛，夜色茫茫。

二宮一個勁往前衝，地面濕滑，連摔好幾次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，冷空氣竄入肺葉，幾乎痛得想停下來。

不行，他得繼續跑，離相葉越遠越好，不能再拖累對方了。

原本相葉是走在陽光下開懷大笑的人，為了自己，跑去做危險的工作，還說願意犯罪。不能讓對方走到那一步，所以他一定要離開。

算準相葉回家的時間，二宮躲在玄關旁置物的壁櫥內，利用遊戲機發出的聲響，轉移對方的注意力。當相葉跑去裡面的房間查看時，他趁著大門尚未關上，伺機逃走。

寒風從單薄的衣料間鑽入，冷得身體打顫，視線出現重疊的黑影，眼前的景色變得東倒西歪。

聽到相葉在背後的叫喚，二宮更加拼命往前跑，胸口劇痛心臟狂跳喘不過氣，鞋子因為尺寸不合而滑落，掉在道路中間。赤腳踩在積雪上奔跑，下肢被冰凍得越來越沉重，他仍勉力提起步伐。

相葉還是追了上來，將他一把抱起。二宮雙腳懸空亂踢，伸手推搡拒卻，反而令對方將膀臂緊收，勒得他呼吸困難，眼冒金星。

二宮試圖掙脫，無奈力氣不敵，深夜的街上也沒有行人可以求助。他一路被拖回公寓，聽到熟悉的喀噠聲，門自動上了鎖，斬斷了自由之路。

相葉把二宮放在沙發上，拿過毛毯圍個嚴實。對方跪在地上，抬起他的雙腳，幫忙清理傷口，上藥包紮。

「這麼冷的天還跑出去，你看，腳都凍傷了。」相葉說。

「如果不是你，我用得著這樣嗎？」二宮說。

「請你待在這裡，哪裡都不要去。」

「拜託不要再執著我了，你可以去找其他人，一定有人比我更喜歡你。」

「可是我最喜歡的人是你。」

二宮扶著頭，每次講到這個話題，相葉總是堅持立場，不肯妥協。

「可是我不喜歡你了。」因為逃走失敗，二宮這回氣到了。

「生氣也不能說謊喔。」相葉笑了起來，似乎對他的激烈反應感到高興。

「我說的是真的。」二宮想這次非下猛藥不可，咬了咬牙開口，「我喜歡的人是松本。」

「ニノ。」

「當初他要我相親結婚，我很難過才會離家出走。」二宮說，「後來跟你交往，只是想玩玩，沒想到你會這麼認真。」

「我知道這不是真的，拜託你不要說這種話。」

「現在潤ちゃん終於明白我的心意，願意接受我，所以我要回去跟他在一起。」

「你被騙了，他一定是為了你家的財產，才要你回去。」相葉說，「不然他為什麼要逼你寫遺書？」

「潤ちゃん並不知道我寫了遺書。」二宮說，「那是一個證明，我想把財產託付給心愛的人。」

聽了這話，相葉面色慘然，似乎有所動搖。

看來對方是相信了，二宮不太忍心。

「原本不打算說這些的，很抱歉，一切都是我的錯……」二宮說，「請你把門打開吧，今後——」

「這是不可能的！」相葉抓住二宮怒吼，「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，你是愛我的。」

※

看到松本的第一眼，相葉便感到強烈的自卑，對方的衣著光鮮，出入高級場所，他完全比不上。而且跟二宮從小一起長大，相識的時間比自己還久，甚至可以親密稱呼二宮為和也。

今天松本找上門來時，相葉其實是色厲內荏的，擔心二宮會被帶走。回家發現人差點就要逃走，心裡相當恐慌害怕。現在聽到二宮親口說喜歡松本，他感到嫉妒又憤怒。酸楚在喉嚨發酵，黑暗在心底蘊釀。

「不過分別幾天，你做愛的方式變得大膽許多，跟以前完全不一樣？」相葉說，「你跟松本做過了是不是？」

二宮臉漲得通紅，用力推開他。

「惱羞成怒了嗎？」相葉咄咄逼人，「回答我。」

「對呀，他的技巧比你好太多了。」二宮的眼神古怪。

相葉覺得胸口生了塊嘶嘶作響的燃煤，一伸手扣住二宮的下巴，低頭吻了下去，單膝跪在沙發上，惡意地頂在對方兩腿之間摩擦，前傾身體，斜壓在二宮身上，大腿抵住對方軟軟的小腹，用體型上的優勢，恣意妄為。

「看！你是喜歡我的，身體都有反應了。」相葉說，「カズ，你也想要吧。」

「我…我不想要……你…你住手。」二宮說。

「你是不想要，還是不想要我？」相葉的聲音，低沈得可怕。